程杏軒醫(yī)案

劉序

新安程子杏軒，深于醫(yī)，著有《醫(yī)案》一書，發(fā)明其理甚悉。予因思醫(yī)書，惟《靈樞》、《素問》最古，雖未敢必為神農(nóng)氏以后之書，然其為戰(zhàn)國時神于是術者之所為無疑也。由是推之，《春秋》左氏傳醫(yī)和醫(yī)緩諸論說，更推之周官醫(yī)師食醫(yī)瘍醫(yī)諸職守，所云陰陽風雨晦明之生疾，九竅九臟之變動，辭約義備，醫(yī)之理盡矣。后世著書者，代作短長，往往互見，程子去其短集其長，蓋尤有心得。《醫(yī)案》一書，謂與《靈樞》、《素問》并傳可也。

嘉慶十年孟夏月長沙劉權之

鮑序

軒埃綿藐，岐風寥?！端亍贰ⅰ鹅`》之書，遼乎遠矣。杏軒程子，高悟絕世，精思邁倫，擅潘陸之詩名，工俞扁之道術。平生療疾，多著奇效，或蹈背而出血，或舉水而灌頭，矚垣一方，騰譽千里。仆嘗遘危候，賴君獲全，爰契洽夫蘭金，實感深于肉骨。暇日造膝，示我成編。攬要則象綱之挈元珠，鉤沉則紀昌之貫輪虱。生枯起朽，能事匪一，視色察毫，殊績累奏。雖葛仙金匱之作，孫氏龍宮之秘，隱居本草之錄，宣公集驗之書，方茲蔑矣。懣然心服，退而弁言，洵堪拯夫膏肓，請以授之剞劂。

嘉慶庚申長夏愚弟鮑桂星

程序

子華子有言∶醫(yī)者，理也，意也。蓋理明則意得，意得則審脈處方，無所施而不中。于以稱國工不難，吾宗杏軒先生其人也。先生性穎悟，工詩，隱于醫(yī)，為人療疾，應手輒奏效。余同年鮑覺生，嘗遘危疾，賴先生起之，母稱道不去口。一日出先生所著醫(yī)案，屬余弁言，余受而讀之，見其審脈處方，深得古人四然二反之理，而神明其意，以是嘆先生之藝之精，非尋常執(zhí)經(jīng)方習針石者所能望其項背也。然則是書其桐君之別錄，越人之逸篇也夫。

嘉慶十年歲在構蒙赤奮若余月中鶴樵國仁拜書

自序

醫(yī)之有案也，于漢之倉公。繼倉公而作者，代有其人。若明之薛氏立齋、喻氏嘉言，其尤著矣。余自慚顓陋，安敢步諸賢之后塵。雖然莊生不云乎，輪扁之斫輪也。得之于心，而應之于手，余亦自道其得心應手者而已矣。且夫醫(yī)之為術也，蔑古則失之縱，泥古又失之拘。

余自業(yè)醫(yī)以來，以古為師，亦或間出新意，以濟古法所未及。雖未能發(fā)皆中鵠，而鄭重不茍之心，固有可自信者。故凡應手之處，往往錄而存之，以自驗學力之淺深。太史鮑君覺生，見之稱善，勸付剞劂，余遲疑者久之；迄今所存之案日益多，友人江君晉三，復促梓行，竊不自揆，竟徇其請，因即其信于心而應于手者，聊錄一二，尚乞海內(nèi)高明君子，進而教之。

歲在閼逢困敦嘉平月既望，程文囿自序

許靜亭翁夫人產(chǎn)后感邪重用清下治驗

丹溪云∶產(chǎn)后當以大補氣血為主，他證從末治之。言固善矣，然事竟有不可執(zhí)者。乾隆乙巳仲夏，巖鎮(zhèn)許靜翁夫人病，延診。據(jù)述∶產(chǎn)后十二朝，初起灑淅寒熱，醫(yī)投溫散不解，即進溫補，病漸加重，發(fā)熱不退，口渴心煩，胸悶便閉。時值溽暑，病患樓居，閉戶塞牖。診脈弦數(shù)，視舌苔黃。告靜翁曰∶夫人病候，乃產(chǎn)后感邪，醫(yī)藥姑息，邪無出路，郁而為熱。今日本欲即用重劑清解，恐生疑畏，且與一柴胡飲試之，但病重藥輕，不能見效，明早再為進步。并令移榻下樓，免暑氣蒸逼。詰朝視之，脈證如故，舌苔轉黑。眾猶疑是陰證。予曰∶不然。陰陽二證，舌苔皆黑。陽證舌黑，黑而潤滑，病初即見，腎水凌心也。陰證舌黑，黑而焦干，熱久才見，薪化為炭也。前方力薄，不能勝任，議用白虎湯加芩連。飲藥周時，家人報曰∶熱退手足微冷。少頃又曰∶周身冷甚。靜翁駭然，亦謂恐系陰證，服此藥必殆。予曰無憂。果系陰證，前服溫補藥效矣，否則昨服柴胡飲死矣，安能延至此刻。此即仲景所謂熱深厥亦深也，姑待之。薄暮厥回復熱，煩渴欲飲冷水，令取井水一碗，與飲甚快。予曰∶揚湯止沸，不若釜底抽薪，竟與玉燭散下之。初服不動，再劑便解黑矢五六枚，熱勢稍輕，改用玉女煎數(shù)劑，諸候悉平，調養(yǎng)經(jīng)月而愈。眾尚慮其產(chǎn)后涼藥服多，不能生育。予曰無傷。經(jīng)云有故無殞，至今廿載，數(shù)生子女矣，壬戍歲，與訂朱陳焉。予來巖鎮(zhèn)譚醫(yī)，自靜翁始。

劉明府少君先天不足心脾內(nèi)虧治法

劉少君年近三旬，春間由都來徽，抱疾數(shù)月，食減形倦，心悸少寐，浮火上升，間或見血。

醫(yī)云∶肝肺火盛。藥投清降，屢治不效。金文舫中翰薦延予診，謂曰∶病由先天不足，心脾內(nèi)虧所致。丹溪云∶虛火可補，實火可瀉。虛以實治，宜乎無功。擬黑歸脾湯合生脈散，數(shù)服稍應。復診令照原方再進，諸恙漸平，接服丸藥。次春北上，秋歸晤之，狀貌豐腴，前病如失。

鮑覺生宮詹郁傷心脾證類噎隔殆而復生

鮑宮詹未第時，游昆陵幕，抱半載，百治不痊，因買舟回里，延予治之。望色，頰赤面青，診脈虛弦細急。自述數(shù)月來通宵不寐，聞聲即驚，畏見親朋，胸膈嘈痛，食粥一盂，且嘔其半，糞如羊矢，色綠而堅，平時作文頗敏，今則只字難書，得無已成隔證耶。予曰∶君質本弱，兼多抑郁，心脾受傷，脾不能為胃行其津液，故食阻。二腸無所稟受，故便干。若在高年，即慮成隔，今方少壯，猶可無虞。方仿逍遙、歸脾出入，服至數(shù)十劑，病尚未減，眾憂之。予曰∶內(nèi)傷日久，原無速效，況病關情志，當內(nèi)觀靜養(yǎng)，未可徒恃藥力，續(xù)得弄璋之喜，予曰∶喜能勝憂，病可卻矣。半月后果漸瘥，仍勸往僧齋靜養(yǎng)，共服煎藥百劑，丸藥數(shù)斤乃瘳。因更號覺生，蓋幸其殆而復生也。

洪楚峰孝廉中臟殆證再生奇驗

洪楚峰孝廉病，遣使延診。問其使曰∶何候?曰∶中風。問年幾何。曰∶耋矣。予曰∶殆證也。辭不往，使者強之。將及門，聞鄰人語云∶病將就木，醫(yī)來何為。若能起之，其盧扁乎。入視，身僵若尸，神昏不語，目闔口張，聲鼾痰鳴，遺尿手撒，切脈虛大，歇至。予曰∶此中臟也。高年臟真已虧，況見五絕之候，不可為矣。其弟曰∶固知病不可為，然尚有一息之存，安忍坐視，求惠一七，姑冀萬一。勉處地黃飲子合大補元煎，以為聊盡人事而已，詎意服藥后，痰平鼾定，目開能言，再劑神清食進，復診更加河車鹿茸，脈證大轉。續(xù)訂丸方付之，半載后因視他病，過其家，見翁矍鑠如常矣。

方萃巖翁公郎滑精證治

萃翁公郎，稟質向虧，誦讀煩勞，心神傷耗。初病浮火上升，繼則陽強不密，精時自下。診脈虛細無力，方定六味地黃湯。除茯苓澤瀉，加麥冬五味遠志棗仁牡蠣芡實，期以功成。百日服藥數(shù)劑未應，更醫(yī)病狀依然，復召診視。予曰∶此水火失濟象也，豈能速效。仍用前方再加龍骨蒺藜桑螵蛸蓮蕊須，合乎滑者澀之之意。守服兩旬，虛陽漸斂，精下日減。但病久形羸食少，究由脾胃有虧。經(jīng)云∶腎者主水，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是精藏于腎，非生于腎也。譬諸錢糧，雖貯庫中，然非庫中自出。須補脾胃化源，欲于前方內(nèi)參入脾藥，嫌其雜而不專，乃從脾腎分治之法，早用參苓白術散，晚間仍進前藥。服之益效，續(xù)擬丸方，調養(yǎng)而瘳。

侯序

家弟瑞生，昔游新安，適遘瘧，觀泉先生為之蠲，歸述盛名，越數(shù)年，予始得見。

豐頤藹度，信為有道者，既乃讀所刻古近體稿，多隱居沖澹，及壯游奇麗之作，既又讀所著醫(yī)案，益肅然于先生之為通儒也。夫醫(yī)者，意也。必有與天地同流之意，而后能誦古人方藥之書。又必一空膠窒方藥之言，而后能伸其用，當通神之意。醫(yī)果可以意為，案果可以臆說哉。

先生尚有未刻之書，曰《醫(yī)述》，蓋博覽《靈》、《素》以后歷代諸家之論，采其精當者，萃為一集，卷帙盈尺，其精勤過于海錄，他日刊布，讀者參考互證，當益知通儒之所闡揚，不僅功侔良相也。

道光六年子月上汗白下侯云松拜識

朱序

內(nèi)傳稱良醫(yī)者再，醫(yī)緩視晉侯疾，曰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達之不及。數(shù)語即案也。又醫(yī)和視晉侯疾，曰是謂近女室，疾如蠱，非鬼非食，惑以喪志，后及六氣六淫，不節(jié)不時，并括《內(nèi)經(jīng)》運氣諸篇精義所言，亦案也。醫(yī)案如讞案，根源洞澈，治法精嚴，均系乎此。顧非博物君子，深于醫(yī)理，未足語此。杏軒先生，于嘉慶九年，刊有《醫(yī)案初集》，隨證處方，靈心獨運，足度后學金針矣。嗣后所聞見益擴，所全活益眾，又匯記治驗若干條，定為《二集》。出以示盅，反復讀之，彌嘆先生之才大心細，師古而不泥于古也。虛實判之病，寒燠審之時，南北燥濕因乎地，弱壯貧富視乎人。批卻導，有指與物化，而不以心稽之妙。因亟請付梓以善世。其《初集》藏版，不戒干火，今乃一并補刊，以著雙玉為玨。鐘蓋于道光丁亥冬日，訪道至巖鎮(zhèn)，親見先生勤求醫(yī)奧，手不釋卷，積數(shù)十年博覽之功，年彌高而學彌篤，真所謂博物君子，深于醫(yī)理者也。吾愿先生自今以往，日記所治，由周甲而晉期頤，靈丹救世無盡，而新編傳世亦無盡。三刻四刻，鐘且不揣昧，自定義續(xù)為序言，以期附名于驥尾也。

虹橋朱鐘謹序

吳序

曩余在都門，知鮑覺生侍讀，少遘奇疾，賴程君杏軒獲全。越二十年，覺生視學中州，復病如前，杏軒又起之。心奇其人，以不得一見為恨。嘉慶丁卯春，余攖疾南歸，遇杏軒于大梁使院，乞刀圭焉，十數(shù)年來，殆不知其疾之在體也。丁丑夏，余再至新安，杏軒亦倦游歸，相見甚喜，晤語浹旬，盡出其所著書數(shù)種示余，上溯軒岐，旁及越人仲景，下逮河間東垣丹溪諸家，靡不究其精微，擴其旨趣。就中《醫(yī)案續(xù)錄》一編，說理精當，視前刻《初集》尤佳，余勸其付梓，杏軒讓未遑。余曰∶子無然也。余見世所為醫(yī)者多矣，讀湯頭歌括一冊，誦藥性賦一篇，遂榜于門曰醫(yī)室，號于人曰醫(yī)師。病者不察，從而求診乞方焉。幸而得資財，愈益肆其欺謾，乘堅車，策怒馬，馳騁以耀于衢人。尊信之者日益眾，殺人日益多。其不忍為此態(tài)者，又或達心而懦，訥于言語，拙于文詞，為世所輕，而醫(yī)理卒以不明于天下。今先生立盧扁之幟，入孫葛之壘，使是書不脛而走，風行海內(nèi)，天下望而爭趨，登蒼生于仁壽，甚盛事也。縱山川修阻，針砭莫及，世醫(yī)即可奉為準繩，以奏效于旦夕。其善養(yǎng)生者，得領緒余，亦足以卻病駐年，所全不已多乎。夫士君子之托業(yè)，國家之設官，皆為養(yǎng)人計也。

先生少業(yè)儒術，長習方書，常自恨不得用于世，以竟其學。余觀斯編所載，審是非于毫厘，察虛實于微渺，其良有司之矜慎以折獄乎?補養(yǎng)以培元氣，和解使無郁湮，其良有司之和煦以愛民乎。法當攻伐，如厲鷹以逐鳥雀，法當清涼，如沃淵泉以救燎原，其良有司之鋤暴安良，不事姑息乎。吾愿與先生同業(yè)者，皆以先生之學為學，其不與先生同業(yè)者，皆以先生之心為心，則郡邑之呻吟皆起矣。先生斯編，顧可秘而不宣乎哉?杏軒曰∶唯唯。然猶藏之篋笥，自是又增入數(shù)十條。今年春，郵寄是書，問序于余，披閱之下，猶記曩在新安與吾杏軒晤言一室時也，爰追述之以為序。

道光四年歲次甲申季春月桐城吳庚枚

黃敬修兄咳血

敬兄向在金華貿(mào)易，恙患咳血，醫(yī)治無效，食微肌瘦，慮成損怯。予時至蘭溪，友人薦延診視。閱前諸方，偏于溫補，謂曰∶古人治血證，雖有此法，然須審其證屬虛寒，方為合轍。

據(jù)茲脈證，責諸肺腎陰虧，肝陽上僭，咳甚火炎，血隨溢出，理應滋水生木，潤肺保金，得以咳稀，血當自止。服藥投機，予欲辭回，敬兄固留，為治月余，咳血全好，餐加神旺，肌肉復生。

安波按∶溫熱治虛損與草菅人命何異?故前賢云男子陽常有余。陰常不足。蓋男子氣恒有余者多，血患不足者不少。以溫熱治虛損者，仲圣建中之類也。其內(nèi)以稼穡作甘之本味，急建其中氣，俾中宮得強，飲食增而津液旺，以至充血生精，而復其真陰之不足。愚意以治脾虛損怯則可，若腎陰耗乏，相火燥金，見咳嗆累血，形銷骨折，遺泄潮熱等，投之如抱薪救火矣。

鮑宗海風寒喘嗽誤補肺脹欲絕治驗

黃敬修兄店內(nèi)，有同事鮑宗海者，因感風寒，喘嗽多日，就彼地某姓老醫(yī)看視，謂其證屬內(nèi)虧，藥與地歸參術。予見方勸其勿服，宗海以為伊芳體素虛，老醫(yī)見識不謬，潛服其藥。是夜喘嗽益甚，次日復往加減，醫(yī)謂前藥尚輕，更增黃五味子，服后胸高氣筑，莫能臥下，呷呀不休，閉悶欲絕。敬兄詢知其故，囑予拯治。予曰∶前藥吾原勸其勿服，伊芳不之信，況加酸斂，邪錮益堅，如何排解?敬兄云∶渠與我同事多年，不忍見其死而不救，揣摩至再，立方用麻黃、桂枝、細辛、半夏、甘草、生姜、杏仁、葶藶子，并語之曰∶此乃風寒客肺，氣阻痰凝，因而喘嗽，醫(yī)不開解，反投斂補，以致閉者愈閉，壅者愈壅，釀成肺脹危證。《金匱》云∶咳逆倚息不得臥，小青龍湯主之。予于方中除五味白芍之酸收，加葶藶杏仁之苦瀉者，蓋肺苦氣上逆，急食苦以瀉之。如救眉燃，不容緩待也。敬兄欣以為然，即令市藥煎服，少頃嗽出稠痰兩盂，胸鬲頓寬，再服復渣，又吐痰涎盞許，喘定能臥。宗海始悟前藥之誤，泣求救援。予笑曰∶無妨，枉自吃幾日苦耳。次劑麻桂等味分兩減輕，參入桔梗橘紅茯苓蘇子，更為調和肺胃而痊。

安波按∶風寒咳嗽，亦一大癥也，不可渺視為輕淺者。徐氏靈胎，苦志三十年，始能治咳，先生于小青龍，去味芍加葶杏，真善法古人而不泥古人者也。

胡某婦臟躁面論證治方法

長林胡某，延診婦病，據(jù)述證經(jīng)半載，外無寒熱，飯食月事如常，惟時時悲泣，勸之不止，詢其何故，伊芳不自知。延醫(yī)多人，有云抑郁，用逍遙散者，有云痰火，用溫膽湯者，藥俱不效。又疑邪祟，禳禱無靈，咸稱怪證，懇為延醫(yī)。視畢出語某曰∶易治耳。立方藥用甘草小麥大棗。某問病名及用藥方法，予曰∶病名臟躁，方乃甘麥大棗湯，詳載《金匱玉函》中，未見是書，不識病名，焉知治法，宜乎目為怪證也。某曰∶適承指教，足見高明，但拙荊病久，諸治無功，尊方藥只三味，且皆平淡，未卜果能去疾否。予曰∶此仲圣祖方。神化莫測，必效無疑。服之果驗。

安波按∶有時法于古而不泥于古，有時竟法于古而泥于古，此之謂良工也。

余振如兄幼子胎癇

振兄乃郎，出胎兩月，突然肢搐目斜，超時乃定，乳食如常，以為偶然，次日又發(fā)。幼科作胎驚治，藥用疏風鎮(zhèn)驚不應，發(fā)經(jīng)數(shù)日，俱在巳午時候。予視之，曰此非胎驚，乃胎癇也。

振兄云∶胎驚則嘗聞之矣，胎癇之名，請問出于何典?予曰∶名出《內(nèi)經(jīng)》。帝曰∶人生而有癲疾者，病名曰何?安所得之?岐伯曰∶名為胎病。此得之在母腹中時，其母有所大驚，故令子發(fā)為癲疾也。注云∶癲癇也。夫驚之搐搦無定，癇之發(fā)作有時，大人之癇疾亦然。惟其發(fā)作有時，故較驚稍輕耳。愛用茯神遠志麥冬丹參甘草白芍菊花鉤藤桑寄生以安神定志，養(yǎng)肝熄風，少入橘紅、半夏曲以滌擾心之痰涎。蓋疾由母腹受驚而得，病在心肝二臟，神安風熄，其疾自平。妄行疏散，則風益動，襁褓胃氣薄弱，金石鎮(zhèn)墜，尤非所宜。服藥其發(fā)漸輕，未幾而定。所見數(shù)兒證同，皆照此法治愈。

安波按∶斯癥邇來幼醫(yī)輒以抱龍等丸從事，從不知孩提之負屈者，豈止恒河沙數(shù)乎。

柳圣根據(jù)翁夫人熱病戰(zhàn)汗而解

圣翁夫人，夏間病患熱盛無汗，煩渴昏譫，醫(yī)治旬余不解，圣翁外貿(mào)，伊芳郎蔭千兄，廷予診視。脈數(shù)舌黃，謂曰∶此熱病也，非清不可。疏竹葉石膏湯與之。時夜將半，聞叩扉聲甚急，啟視，蔭兄慌入而言曰∶病危矣。詢其故。曰妙劑，當服頭渣，至暮未見動靜，再服復渣，更靜后，忽寒戰(zhàn)肢抖，少頃汗出如漿，膚冷息微，閉目不語。眾以為殆，歸咎藥性太涼，欲投參附以救其脫，亟求復診以決之。予即隨往，捫其肌膚果冷，細按脈雖虛，然至數(shù)和緩，并不急疾。曰無妨，此戰(zhàn)汗也。因本氣不足，邪氣鴟張，予重用清劑驅之，邪不能留，逐與正爭，是以戰(zhàn)而汗出。邪雖從此而解，正亦由此而虧，且任其養(yǎng)息，切勿驚擾，元氣來復，自然膚暖神蘇，若驟進參附，誠恐余燼復炎，反為害矣。葉氏論溫熱病戰(zhàn)汗解后，胃氣空虛，有膚冷一晝夜之說。取書與閱，群疑始釋。另立一方，用生脈散加茯神、玉竹、白芍、甘草，囑市藥煎好，俟其蘇醒與服，并啜稀粥，以養(yǎng)胃氣。次早蔭兄來謝云∶昨夕非子有定見，幾為旁言所誤，遵囑靜守，超時汗斂神蘇，忙將煎好之藥服訖，復睡至曉，肌膚已溫，唯形倦氣怠耳。更為輔正養(yǎng)陰和胃，漸次而康。

安波按∶斯證若脈急數(shù)，自汗如雨，躁煩不安，神志不寧，是自氣脫陽越之候，速宜大劑回陽，與此大相懸絕。

序

嘉慶九年，歲在閼逢困敦，先生既成《醫(yī)案初集》一編，壽諸世矣。原版不戒于火，其《續(xù)錄》尚藏巾笥中。今年春，又成《醫(yī)述》十六卷，集諸家之大成，垂不刊之定論，誠醫(yī)宗之成軌也。既乃合醫(yī)案前后集付剞劂氏，而先生行方所至，與凡所施治，隨筆扎記，及榜等錄存者，歷時既久，積而盈帙。先生以出于一時論列，詳略或殊，始末未備，不欲付梓，榜等竊以近世葉氏一家，亦臨證筆記，然惜其辭多簡括，而義少發(fā)明，若先生斯編，證必求其本，治必折其衷，發(fā)聾覺，引示迷津，實有前賢屐齒所未及者。昔史遷傳太倉公，論證論治，辭繁不殺，幾及三十條，豈不以活人指南，端在是乎。乃敦請于先生，排次而梓行之。因并附記數(shù)語于其后云。

時道光九年歲在屠維赤奪若陽月上瀚門人兒榜許樸小門人許后洪鼎彝汪有容葉光煦鄭立傳等